
2016年1月20日,中国人民银行的数字货币研讨会在北京召开,并在央行官网上发布了会议公告。从公告内容上看,央行高度肯定了区块链等数字货币技术,并表示积极探索发行数字货币的可能性,这也是首次表示将发行数字货币定为央行的战略目标。
从两年前把以比特币为代表的数字货币定性为“非货币”,到如今将发行数字货币定为战略目标,两年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?
首先,比特币经历暴涨爆跌,再到后来的稳步上扬,人们已经用更加理性的眼光看待这种新兴事物。参与到比特币交易的人,也不再是抱着炒作的目的,而更多的认同比特币的原理和背后的区块链技术。其次,越来越多的大型商业银行和知名交易所,开始接受数字货币。最后,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,就是国际货币体系的不稳定、不均衡,以及共享经济的蓬勃发展,让央行意识到主导一个新的货币体系——这套体系完全不同于传统的法币货币体系——是具有战略意义的。
最近,人民币汇率保卫战硝烟弥漫,提高在香港的人民币隔夜拆息利率,对香港的中资银行进行窗口指导,所有的这些非常举措,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给了空头沉重打击,但战斗远未结束。如今,港元贬值、联系汇率制动摇,港股与内地的A股市场都出现暴跌,汇股房三杀的局面隐约形成。国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,卢布出现崩盘的迹象,而石油价格更是跌到了30美元以下。在次贷危机之后,国际金融市场再次陷入大动荡,这种动荡的直接导火索是美联储加息,但其背后的原因则是美元霸权货币体系下世界经济的失衡。
国际金融大鳄索罗斯看空中国,也被视为“做空中国”的反面典型,但“苍蝇不叮无缝的蛋”。索罗斯看到的是中国经济结构的畸形,实体经济增长速度与资产泡沫膨胀速度的背离,人民币汇率的高估,无论他是否做空中国,我们都躲不过这一劫。其实,仅通过常识来判断,都可以预见到人民币汇率必然是要贬值的。近年来,很多从国外回来的人都感慨“中国的东西太贵了”,去国外买东西也蔚然成风,但如果衡量中国的人均GDP水平和真实购买力,就会发现人民币长期的对外升值和对内贬值是不可持续的。中国的东西之所以比国外还贵,是因为人民币汇率被严重高估,并且隐形的通货膨胀太厉害了。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,是美元霸权的货币体系。
2008年次贷危机爆发后,美联储退出了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,这是将自己制造的危机转嫁给全世界。由于美元在国际贸易中的主导地位(霸权地位),泛滥的美元在全世界寻找增值的机会。而那时中国为了挣面子,赫然推出四万亿财政刺激计划,资产泡沫再度泛起,大量的海外套利资金涌入中国。由于四万亿财政刺激计划带来了资产泡沫,在中国,做实业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,企业更没有动力进行自主创新,实体经济越来越虚弱,经济环境越来越浮躁。终于,没有实体经济支撑的资产泡沫再也撑不下去了,在中国进行投资的回报率极低,再赶上美联储加息,套利资金开始回流美国,人民币汇率出现大幅贬值,尽管在“保卫战”中政府出台了一些非常规手段,但大趋势不会改变。
由此可见,在这场“货币战争”中,我们是处处落于下风的,这是由美元霸权的货币体系决定的。当中国经济高速增长时,人民币汇率被迫升值,否则外汇储备就会越积越多并且引发严重的通胀——事实上从2003年开始中国就一直处在隐形通胀中。如果人民币汇率的升值是建立在实体经济高质量增长基础上,那么并不可怕,所谓高质量增长可以简单理解为全要素生产率高,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强,产品与服务的水准高。中国的经济增长则是粗放的,依赖于廉价的劳动力,对资源和环境的过度索取,而且还是将房地产作为支柱产业。当人口红利、资源红利消失,房地产库存积压而上涨乏力,制造业产能过剩严重,海外资本找不到升值的渠道,则必然回流,人民币汇率贬值。
2008年的全球金融风暴,本来给了中国调整经济结构的好时机,但我们偏偏通过滥发货币来“拯救”全球经济。结果,美国通过量化宽松货币政策,依赖美元霸权的货币体系,将危机成功转嫁出去,自己埋头发展制造业、高科技产业;中国则通过四万亿刺激计划,打肿脸充胖子了,虽然经济增长速度保住了,但比之前更加的粗放、更加的畸形。这样的结构失衡自然不会逃过索罗斯的眼睛,他会找到最佳的战机进行攻击,就如当初的亚洲金融危机一样,也是看到东南亚国家经济结构的问题。此外,人民币加入SDR,这是对美元霸权的货币体系发起挑战,必然会引起强烈的反弹,这也是如今出现“汇股房三杀”以及国际金融市场动荡的原因。
美元霸权的货币体系的形成,是经过长期反复斗争的结果,既有阳谋也有阴谋,最终还是一国的军事、科技、经济、文化的综合实力决定了现有的格局。中国的整体实力确实在迅速提升,不过西方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体系已经运转了几百年,建立于其上的货币体系不是能轻易动摇的,美元确立其霸主地位也是经过了近一个世纪的努力。当人民币与美元开始交锋,在这场货币战争中就暴露出我们的很多经济短板,比如企业的创新能力不强、产品的科技含量低、缺少家族企业代代相传所形成的品牌积淀,等等。这些经济短板必然让货币的崛起遇到巨大的障碍,同时也让国际金融大鳄有可乘之机。一国的经济问题多多,凭什么能让人家接受你的货币呢?并不是经济体量大就可以的。
所以说,央行将发行数字货币定为战略目标,其实也是看到了在现有世界货币体系下,人民币要想突围而出将是一个相当漫长而艰巨的过程。因为现有的国际货币体系,是基于当前的经济格局而生的,而当前的经济格局,是几百年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体系演进而来,中国在短短三十多年里,是不可能完全补上课的。比如中国经济最核心的部分——传统制造业,比西方国家就有着巨大的差距,我们连圆珠笔的“球珠”都生产不了,我们没有经历过工业革命,在自主创新能力上很落后。再比如石油美元,石油作为最重要的能源,其价格以美元来计价,这也就意味着美国可以通过石油价格来操纵世界经济。这也就是说,在固有的经济格局下,人民币要打破美元霸权是当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
但是,互联网的蓬勃发展给中国带来了机遇,因为在万物互联时代,共享经济模式将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体系带来冲击。这样,基于旧的世界经济格局的美元霸权货币体系就会被动摇。共享经济下更需要的是数字货币,而不是传统的、中心化的法币,而中国在拥抱互联网大潮、发展共享经济方面并不比西方国家落后很多。所以,央行要将发行数字货币定为战略目标,这是在新经济时代,争取在未来世界货币体系中占据有利位置的重要举措,怎么强调都不过分。